ヒウサ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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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PL100

  “那里有晴朗而无云的天空,洒满金光的山丘与教堂,树木优美地伸展着枝条,舒适的气候,没有泛滥的洪水,没有深邃的野林,这是只有用瑰丽与人间仙境形容的土地,这是画家的圣地,可是却太过完美!人们倾吐着流光般的语言,优雅的宫廷,人来人往的文艺沙龙,不断更迭的最新潮流,石板街道踏着自由的新思想,可是却太过高深!伴随着轰鸣声的蒸汽,留着机油痕迹的几尼,宏伟而庄严的说不出名字的机构建筑,奔跑的人力车夫与被风吹走的帽子,在街边瑟瑟发抖的来自东边的流浪儿没有窗户能为他敞开,文明与礼仪,烟囱与轮轴,可是却太过充实!光怪陆离的世界让我迷惘,让我徘徊,让我走失了…我被欺骗了……就连这里的也不是。虽然它有一望无际的绿草平原,可是却也有露出凶恶獠牙、一不留神便能夺人性命的深不见底的峡谷、有不断盘旋在头上只是在预兆死亡的恐怖大鸟;这里有金矿与财富,却没有拥有故事的家族族徽;农场里因辛勤劳作而丰收的人带着甜甜的笑,可是他们却不会跳舞、不会唱起从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爱与快乐、不会宴请乡邻举办晚会!意大利是美丽的,却没有惊喜带来的幸福与人对希望的最高幻想与期待。法兰西是自由与开放的,却是无情又没有怜悯之心的,人云亦云与道听途说的拙劣比不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自由!不列颠是繁忙与先进的,可是有人在哭泣,有人在痛苦,有人在挣扎,这是一个无理的社会!虽然新大陆也是五彩的,却是色彩鲜艳的油画颜料,越艳丽的越混杂在了一起,它把熟悉的变成了陌生的,强迫着彻底毁掉了原本的一切。奇形怪状蹂躏在了一起的还有规矩和道义,人与动物都可以没有区别!不是奥林匹亚,不是德意志,不是西伯利亚,不用穿越海洋,不是比利牛斯的另一边…不对,应该说就不是喀尔巴阡山脉的另一边!!这里不是波兰,那里也不是波兰!他们吃虫子,他们的蜂蜜是苦的,他们的水被下了毒!他们甚至不要罗马的圣经!”

  “我不是疯子!我没有胡言乱语!我永远不会爱上你们与你们的土地与文化,你们自诩伟大,却对长长久久积累的东西嗤之以鼻甚至全盘抛弃。你们是欺压者,你们漠视悲剧,却忘了波兰曾救过整个基督世界!你们才是不思进取的,安逸的背后是对生活的绝望!我会完蛋,我完蛋了,你们也迟早要完蛋!凭什么就只有我该被千刀万剐?…不过完蛋了的波兰会永不消失,我会卷土重来,我会迎来伟大的新生!我爱波兰胜过爱自己,即便流离失所、颠沛流离,可是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家!我从来都没有错!我要回到骑士盛行的时代,把对波尔斯卡赞誉与忠诚刻在木板上,与每一个反对者决斗,扯下他们的翎羽……不,我已经把所有热切的语言刻在了肋骨上、在血里流淌着、生长在我心里……我把自己流放到了欧罗巴与新大陆、甚至还去了非洲,我见识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新奇事物,却让我更爱我所孕育的、珍惜的、曾经能拥有的一切!我贪婪,没有谁不自私,可是你们的贪婪掩盖在虚伪的正直下,你们的退缩与无能包装在大言不惭的谎言下!好像你们就只继承了这些似的。比起大义凛然的陈词滥调,比起楚楚可怜的敏感多情,我就更喜欢刀剑与蜜酒!我不想变得完美,我觉得我这样就很好,我觉得我这样就能更好。我从不撒谎——连自己都无法接受与认可的人,连自己都无法去爱自己的人,凭什么不会忧愁呢?我讨厌苦难,讨厌牢笼与枷锁,可是我爱波兰,所以我什么都能克服。我离开波兰,于是我越发爱波兰。就算你们觉得波兰不过也一样是土地,是财富,是筹码,是权力,获得它是伟大与实力的证明……可是那些地方都不是波兰,我只想回到波兰!亲切的波兰,我深爱的波兰!我只想要我的波兰!”

  “我的笔倾注了我浓厚的感情,文字是炽热的铁水,愈合了所有恐惧与悲哀划开的伤口。可我却仍然不敢在此刻去描绘我那梦中的儿时之国、那无可替代的父母之邦!我已经书写了无数次波兰的光景,辉煌的、落败的、疯狂的、和蔼的、幸福的,故事朗朗上口,乐曲源远流长,英雄永垂不朽,皮亚斯特与黄金时代在梦里,藏在我的记忆里,藏着我的回忆。正因为我爱它,所以我写不出它最最美好的地方,所以我不忍它成为他人的谈资,而我的所有都是国土赠予我的礼物,我没必要和你们去分享它。我说不出一百条热爱波兰的理由,因为天上有多少颗星星,奔流在河海中的有多少石子砂砾,我就有多爱波兰!我是如此迫切与真挚地渴望我亲爱的父母、老人、青壮年、小孩,我热爱鲜花,我想念结着的丝瓜,我喜欢青蛙在回家路上的鸣叫!我讨厌流血与痛苦,可是我愿意用我的血泪去换一百又一百年后为今日独立的欢庆,去换世界各地为我们民族自立自强的祝福!我想要撕破喉咙呼喊,我想要一边弹奏一边大声歌唱!我是充满着仇恨的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,我是从坟墓中复生的丑陋的骷髅,我是背着腐坏的棺材、皮肉被钉穿的过去的吸血鬼,我是连女巫都嫌弃的、以死亡的余烬为食的幽灵,我活该,我不得好死!诸圣节与先人祭都招不来我的魂灵,因为我其实从未死去,我还能去触碰光明!其他什么我都不想要,其他什么都不会让我去憧憬!倒是尽管利用我、再舍弃我,可我不是软蛋、不是笼中鸟!我还能嘶吼,这是我亲手争取夺来的,我什么都不怕!我要我的波兰,我要活下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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